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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球江湖:你不了解的另一種中國
GQ報道 2019-12-10 17:15:00

錢的問題

比賽結(jié)束的氣氛比哨聲更早到來。還有13秒落定,看臺上的大爺擰上水杯,背了包欲走。九百人的體育館內(nèi)有一半人站起身。場地中央的兩只籃球隊目前相差八分,也實在沒有繼續(xù)看的必要。可大爺突然停住了,九百人中的一半停住了,甚至場上的一支球隊也停下了動作——他們事后無法解釋此時的猶豫,否則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自己手里搶走了球,進三分,然后再進、再進,在13秒內(nèi)將比分反超,以1分的優(yōu)勢贏得了比賽。

短暫的寂靜之后,尖叫聲和掌聲從場子各個角落冒出來,人們陷入一種必須擊掌相慶的狂喜之中。大爺跳起來,包里的水杯不停砸向看臺上堅硬的藍色塑料椅子。 “你來得正好,”穿越熱鬧的人群,王璁朝我走過來。他身高1米93,運動員身板,穿一件OFF-WHITE短T恤,“這比賽絕了,最后三個三分扳回比分,NBA都很少有。”

我們身處山西省平遙縣的一座體育館內(nèi)。周圍一切顯示出一種混合的特色。兩只球隊中有中國人,也有高大的黑人、白人,有人體格如雕塑,有人的肚子頂著球衣。場館四周掛滿廣告,“光大地產(chǎn)”、“上品土豬”和“范小姐的店”,交110塊能出橫幅,360塊能占個好位置。挨近場地有一塊藍色橫幅,上書“平遙監(jiān)獄祝比賽圓滿成功”。 圓滿成功,王璁帶我去吃慶功宴。我之前從一則介紹野球的媒體短片里知道他,野球指所有非職業(yè)的籃球比賽。如今這種比賽到處都是,企業(yè)團建、商家店慶、地方聯(lián)賽,只要有錢、有場地,就有野球手。比如今天這場,“平遙第八屆煤化杯”,就是企業(yè)贊助的地方賽事。2008年從北京大學國際關(guān)系學院畢業(yè)后,王璁先打了幾年野球,然后成為了野球經(jīng)紀人,為參賽機構(gòu)招募球員打比賽。 運動員、籃協(xié)、老板們一二十人,坐了兩桌,盤子層層疊疊,這是贏家的排面。終場13秒逆轉(zhuǎn)被反復提及,一個人說個開頭,另一個人馬上接上,但過不了多久故事就循環(huán)一次。 “你趕上了百年一遇的比賽,”王璁說。啤酒不停地上,桌上一片綠色叢林。在座的人都是奇跡見證者,除了一人,不停嘆氣。朱老板雙手交叉,“我當時坐在裁判席上,跟籃協(xié)主席說話,沒顧得上看比賽,錯過了。” 他舉著手機,上面播放著終場逆轉(zhuǎn)的視頻,“我發(fā)給老爺子,他可高興了。”朱老板是贏家隊伍的老板,煤二代,個子不高,頭面光滑。他有一百九十多斤,脖子幾乎和肩膀一樣粗。今天的比賽雖然自己沒看到,但賺足了面子。 誰料一天后,這面子又沒了。比賽輸給一家肉店的球隊。肉店老板長期養(yǎng)著幾名外國球員,有2米23的大高個白人,有蘇丹來的黑人,朱老板不是對手。賽后的飯局便清冷了一些,教練端著白酒向他道歉,“煮熟的鴨子飛了”。朱老板擺手,“競技體育都是有風險的,這是友誼賽。”他又說,“不過要是在S市,就得拿第一。” 說到底,朱老板在平遙是客場參賽。他是S市人,開一家“半年納稅2個億”的廠子,S市的賽事最重要。自去年起,王璁夏天便為朱老板張羅比賽,挑選外援,碼隊伍,打二十多天的聯(lián)賽,目的是絕不讓冠軍落入本市另一位煤二代之手。 兩位老板一直在較勁,王璁說,都是家族企業(yè),都喜歡籃球,“咱現(xiàn)在不說買賣誰掙多少錢,已經(jīng)不是錢的事兒了。大家這個錢都是一個數(shù),都是一個數(shù)。”錢上沒什么可比了,就比籃球。 一位野球手告訴我,世界上球技傍身、又愿意做“雇傭軍”的球員很多,但野球市場為中國獨有。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國有出錢方,有老板。不管是為了愛好,還是面子,當解決了“不是錢的事兒”之后,這還是錢的問題。 朱老板邀請我去他的廠子看看。車還沒開進大門,已經(jīng)能看到道路兩側(cè)有黑色的沉積物,是拉煤車漏下的煤渣。每經(jīng)過一個鍋爐房一樣的建筑,他能精準地說出一天產(chǎn)出的利潤,像在數(shù)印鈔機。“半年納稅2個億,”他不斷重復這句話。 朱老板辦公室內(nèi)有個隔間,里面擺了大約六十多個比賽獎杯,證明他對籃球的喜愛。他座椅背后的陳列柜里,有十幾年前第一屆S市籃球聯(lián)賽的照片,那時他還是個高中生,就已經(jīng)開始贊助比賽。如今賽事對他還意味著商場之上的社交方式,“老喝酒多沒意思”。玩籃球燒錢,工錢、路費、吃住,今年七月到現(xiàn)在,“花了150多萬”。 然而酒還是不能不喝。平遙賽事最后一天,朱老板宴請己方和對方球隊,清瘦健壯的小伙子們排隊跟他敬酒。朱老板喝多了話就多,開始講一些私事,比如他那不爭氣又老和他爭企業(yè)的弟弟。也開始炫耀,說自己為球賽花了多少錢。炫耀過后,他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又突然陷入一種憂郁,打開微信,給我看他的微信群組,群里每天都在時時更新煤價,“貿(mào)易戰(zhàn)讓我的利潤損失一半”。 “看籃球的時候,我才是放空的,”交代完許多煩心事,朱老板說,“我就直說了,我就是為了高興。”在座的人紛紛點頭。 他不斷點開手機上的各種app,股票、期貨、炒幣,“這些我都做。”最后點開手機銀行,給我看他的存款余額,有很多位數(shù)字,橫在屏幕之上。 我知道你很有錢,我說。朱老板放下手機,不久之后他似乎忘記自己已經(jīng)做過一次,又點開手機銀行,“給你看看我的銀行存款”。直到幾個小時后,他第四次還是第五次這么做,說自己納稅超過了父親的成績。 你父母一定很驕傲吧,我說。 朱老板突然低下了頭:他們從來沒表揚過我。

王璁坐在桌子另一側(cè),喝得上頭。但他清楚知道桌上誰是誰,與老板敬酒寒暄,將他手下每個人都照顧到。忠誠是經(jīng)紀人的品行。他之前有次帶隊比賽,終場結(jié)束,老板在群里@他,問為何自己隊里一位外援正在對方老板的KTV里唱歌?他“騰”地跳起來,擱中國人一聽,這屬于“站錯隊了”。他“直搗黃龍”,帶走外援,最終與他停止合作。 不夠忠誠,意味著錢也可能結(jié)不回來,“畢竟強龍難壓地頭蛇,咱們是在人地界兒,對吧,很多事情我們是被動。” 三巡過后,他坐到我旁邊低聲問,“我是不是和你見過的其他北大人不一樣?”我說,是更江湖嗎?是的,他說,大學時就和同學們沒什么話說。 飯畢,夜里12點,朱老板提出去唱KTV。王璁搖搖晃晃,快不能站立,還是要去。上車前他臉沖向我,“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技術(shù)原因第二天早上七點,王璁發(fā)來微信慰問,“昨晚沒事吧?”他喝完了就吐,全然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酒未醒,幾個小時后,他就已經(jīng)到了高鐵站,去下一場比賽的城市。

再見到王璁是兩天后,700公里外的河北唐山。他的行動軌跡被一座座城市名字連接,大多數(shù)是江浙、西南、福建兩廣一帶的小城市,下了飛機高鐵,再坐幾個小時的汽車。他的時間被手機里的消息無限切割,不認識的老板、中間人隨時呼叫,需要他協(xié)調(diào)出一支比賽隊伍的行程安排。像所有水滴入海,線上聯(lián)系好的陌生人們,在某天晚上聚集在一塊28x15米大小的、完美切割的場地前,靜待開場。 晚上六點多,唐山“梗酒杯”2019夏季比賽正式打響。王璁找來兩名外援,代表某商貿(mào)公司出戰(zhàn)。你一眼就能在賽場上認出這只隊伍,兩名身高超過1米9、跟腱纖長的黑人身手矯健,即使不發(fā)力時,他們的肱二頭肌也有一種戲劇性的曲線。 想來中國淘金的外籍野球手越來越多。王璁的助理劉浩有次站在球場前,和我解釋每個人來這的原因:他,24歲,打東南亞聯(lián)賽,但一個賽季都沒機會上場;他,39歲,這賽季沒續(xù)簽合同;他,31歲,澳大利亞、歐洲聯(lián)賽都打過,受過一次傷;他,40歲,年紀太大了沒有職業(yè)隊要他。 籃球領(lǐng)域從來不缺有天賦肯努力的人,它像一個高速運轉(zhuǎn)的離心機,將那些因為能力、運氣、年齡、際遇等種種方面抱憾的球員甩出了職業(yè)體系,這些人數(shù)量龐大,業(yè)精者不在少數(shù),愿意繼續(xù)打球。 場上這支隊伍里,還有一位身高一米七左右、肚子圓滾滾的中國年輕人,戴個眼鏡,滿頭大汗。

年輕人很少跑動,站在三分線外,等己方隊員過人、拿球,然后把球傳給他。他立正、屈膝,縱身一跳,球進了。圍觀群眾發(fā)出一陣不大不小的歡呼。“看來老黑也懂規(guī)矩”,站在我旁邊的大爺說,“知道把球傳給老板。” 年輕人是這家商貿(mào)公司的老板,三十歲,酷愛籃球。他不會過人、傳球、防守和進攻,只會投三分。有外援在手,老板并不擔心比賽。他叉著腰站在三分線上,看對方球員慢悠悠搶斷一個球,遠遠地朝籃筐扔過去,卻砰一下砸偏,籃板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喟嘆。幾乎同時,籃板背后的路燈亮了起來。夜晚正式降臨。 “It''s his entertainment,”黑人外援C.J評價這場球。 兩天后決賽。比賽剛進行4分鐘,C.J犯規(guī),對方球員推了他一把,隨即又跟上想要動手。球場旁邊停住兩輛車,此時突然下來數(shù)位保安,黑乎乎一片沖進來,將兩撥隊伍分開。比賽暫停。 外援們坐在地上,圍城一圈。王璁站在圈外打聽情況,很快他聽到了一個尖銳的喇叭聲:“因技術(shù)原因,比賽結(jié)束”。比分定格在15比12,王璁帶的隊伍輕松取勝。 雖然是勝利,所有人看上去卻不那么開心,“easy money,”C.J聳聳肩,“但我不想讓觀眾失望。”大家在場地停留了一會,似乎在等一個轉(zhuǎn)機的信號。 王璁看上去很冷靜,這不是他遇到的第一次球場糾紛。之前在貴州村子里打,裁判吹一個技術(shù)犯規(guī),一方不服就能干仗,球員沖突起來,他們所代表的兩個村子也沖突起來。只要穿著村兒里的隊服,就是自己人,敢打球員,就是欺負我們村,群起攻之,就是群架。直到警察來了,用警車開路帶他們離開,后面還跟著一輛警車斷尾,“那真是狠”。 這次現(xiàn)場的情況沒那么糟糕,可不斷有人告訴我們,趕緊散了,馬上十一,怎么可能起沖突。再說還有外國人——“外國人”在接下來的采訪遭遇中被不斷提到,他們當然是打贏比賽的好幫手,但身份也隨時能變成不穩(wěn)定的炸彈,就看引信點燃前,我們能否找到澆滅它的另一種武器。

王璁站在場邊,決定帶隊離開。他也是職業(yè)籃球離心機里甩出的一員。他成長于北京的部隊大院,從小看部隊里的球隊打球。高中時,他常去北京籃球的“圣地”東單球場,在這里留下過一段傳奇經(jīng)歷:17歲,他在一次扣籃時把籃板震碎,這一幕被當時正在拍攝的電視節(jié)目記錄下來,廣為流傳。 2004年,王璁經(jīng)體育特招進入北大。他一邊出任北大籃球隊隊長,打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lián)賽),一邊在街球界闖出名堂,前途正徐徐露出光明一面。2005年有記者問他,會借CUBA的舞臺進入CBA(中國職業(yè)籃球聯(lián)賽)嗎?他說,我當然想了,現(xiàn)在正讀大一,還有很多的時間,靠自己慢慢來。 青春與熱望力透紙背。不過很快,王璁退出當時著名的街球隊,北大畢業(yè)后,也沒有像其他渴望進入職業(yè)隊的球員一樣,背著包四處到球隊試訓。 “后來那幾年我很消沉,我覺得我找不到方向感,”第一次見王璁,我們坐在北京一個冷清的茶室,他不停抽煙,煙霧在茶面聚集。他想成為職業(yè)球員,那時北京CBA球隊只有首鋼,首鋼有青年隊,很少招外人。那就去外地吧,乙級聯(lián)賽都可以。“做不到,”王璁說,“當時我媽是卵巢癌,等于給判了刑了,等于一直從判刑到給我媽送走,這兩年多就過去了。” 母親身邊只有他一人。他照顧了母親兩年,而兩年的履歷空白對職業(yè)球員來說不可想象。一些轉(zhuǎn)型的嘗試填補了籃球的空缺,比如做銷售、賣體育用品、在機關(guān)單位上班。“我老有一個消極想法,就是在想我奮斗這十多年,我干嘛呢?你想流了多少汗啊,對吧,有多少,付出多少,最后你沒把這當飯碗,你說你干嘛呢?”他的音調(diào)越來越高,“我一想我找個工作,朝九晚五,跟人聊什么?我跟人聊聊我當年在球場上有多牛逼?我覺得沒有意義。” 母親2009年去世。他不久接到哥們的電話,璁哥,別郁悶了,咱們打球去。“我就進去了野球世界。”何謂野?中國兩大職業(yè)聯(lián)賽,CBA和NBL加起來有三十幾支球隊,除此之外的民間自組籃球賽都可以稱為“野”。相較于制度規(guī)范、人身依附緊密的廟堂之上,野球就是毫無保障、毫無歸屬的江湖之遠。 “這里面其實(有)很江湖氣息的東西,”王璁說,你游過泳嗎?沒學過,直接扔水里,自己撲騰吧。

圈層9月4日,戰(zhàn)績一勝一負的中國男籃對陣委內(nèi)瑞拉,爭取世界杯小組出線的最后機會。事后證明這場比賽甚至不如上場對陣波蘭——中國以76比79輸給波蘭,球迷還能找到找到微弱分差的責任人,而這場是59比72,一度被委內(nèi)瑞拉打個9比0,曾有5分多鐘的時間沒有進球——都不知道要責怪誰。

幾個小時候后,王璁在微博上發(fā)布了一條視頻。他穿紅色衛(wèi)衣,臉也是紅的,“中國隊這場球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我什么都不說了,我先干一杯。”他拿出一瓶野格,給自己和旁邊的C.J各倒了大半個玻璃杯,“我認為,國家隊應該跟我去打野球,我們?nèi)ド嚼?、我們?nèi)ゴ謇铩⑽覀內(nèi)ネ鈭?就干!” 打野球常常在小城市、山里、村里,那些職業(yè)隊幾乎不會出現(xiàn)的地方。2010年開始,王璁一直在走,除了新疆、西藏,哪里的球都打過。哪里都有喜歡看籃球的人。村里賽場里三層、外三層的鄉(xiāng)親,鎮(zhèn)上體育館里黑壓壓的人群,如果去寧夏比賽,周圍擠滿了一排排的小白帽。 在平遙時,比賽開場前,我和籃協(xié)工作人員望著仍然空曠的體育館。平遙的籃球史他信手拈來。

八九十年代,平遙有火柴廠、電機車廠、棉紡織廠,廠子和礦都有籃球隊,經(jīng)常比賽。古城小,“你除了看場籃球比賽,看看電影,看戲曲,還有什么業(yè)余活動?” 平遙籃球氛圍延續(xù)至今。“昨天吹咱們那個裁判,一個主裁、一個副裁。那個副裁,他家是從父親到兄弟,一家能組成一個籃球隊。” 每年春節(jié),貴州許多村寨自籌幾萬元,請球員過來比賽。務工人員終于返鄉(xiāng),他們和留守的村民一起,一人300、500,逢年過節(jié)看個熱鬧。土地上架兩支木筐,一旦下雨,籃球在泥地上跳,球員們在泥地里滾。這叫村BA。 村寨之間離得不遠,王璁打完一場,被小汽車接走,還能趕上下一場?,F(xiàn)金就堆在球場旁邊的桌子上,贏了當場抱走。鞭炮噼里啪啦。 籃球的群眾基礎太大了,王璁感慨。幾個人就能開場,圈塊地就能打。對抗性強,得分又快又多,論觀賞性,籃球無出其右。

一次在唐山比賽,王璁遇到了美國人李·本森和克里斯。李·本森曾是CBA著名得分王。許多人認為,如果他沒在19歲時開槍殺死了鄰居,在監(jiān)獄里待了八年半,他肯定能成為NBA的著名球星。出獄后,李·本森的籃球生涯在CBA得到彰顯,成為首個拿到單場60+20的球員???0歲時,他離開CBA,開始打野球。 李·本森脾氣暴躁,不同的人都講過他的段子:到地方先拿錢,不給不上場;挑地方,挑食,挑人,覺得裁判判罰不公,當場離開球館;一言不合,他把一位隊員推到墻上,抵住他的喉嚨。王璁與他們合作了2年,開始一起打球,后來逐漸成為他們的經(jīng)紀人。 “伺候他特煩”,但王璁明白李·本森的價值不在于他是一個好人,而在于他能贏球。北大畢業(yè)的優(yōu)勢終于在野球?qū)谜宫F(xiàn)出來:王璁會英文,能和兩位籃球高手溝通,這在行業(yè)內(nèi)并不常見。王璁也能講關(guān)于李·本森最好的段子:第二天晚上比賽,李·本森今天和老板說,我要去趟北京,去秀水進一批假表。老板讓助理過來,陪他去,買表,第二天回來,他聽著音樂去球館,上場,砍下60分。 李·本森和克里斯是較早一批進入中國的野球手。兩人的命運并不相同。李·本森的單子越來越少,老板們逐漸發(fā)現(xiàn),他所帶來的好處抵消不了那些麻煩。而克里斯活兒好不挑剔,在踏實賺了兩年錢后,2017年回美國安心陪女兒。 球場上并不需要一個絕對的明星,王璁說,需要的是一個統(tǒng)一的思想,通過團隊配合取勝。贏五十分和贏一分,都是贏。 他后來簽約的外籍球員,性格大多溫順聽話。他也只簽約外國人,號稱”圈里的老外沒有我不認識的“。本土野球手自己聯(lián)系業(yè)務,沒必要多付10%到15%的經(jīng)紀抽成。一場球賽的傭金多在三千到五千,忙碌的野球手一年可以打100多場比賽,掙幾十萬不成問題。 今年在山西,王璁將一條英文新聞鏈接發(fā)給幾個朋友。朋友在手機上放大了看,上面是李·本森的最新消息:因過失殺人在美國再次被捕。 唐山的比賽結(jié)束后,年輕的老板請我們吃慶功宴。有人開車過來,說要去老板的家鄉(xiāng),外援們很興奮,“看來要吃好的。”四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一處沒有招牌的燒烤攤前。屋內(nèi)亮著燈,擺了兩張簡陋的桌子,老板和兄弟們已經(jīng)喝上了,他把上衣卷起來,露出圓滾的肚子。屋外兩張桌子,這是我和外援們毫無懸念的位置。 8月底,天氣已經(jīng)有點涼了。夜里十點,路上沒有行人,一條土狗慢慢走過。有人端上來一盆涼的皮皮蝦、一盆貝殼、十幾串烤串和幾塊饅頭。“我們跑這么遠就為了吃這個?”有人說。 “你現(xiàn)在感受到我們的處境了吧?”埃隆·馬克西坐在我旁邊。他是美國人,輾轉(zhuǎn)世界各地打球,拿過澳大利亞職業(yè)聯(lián)賽的冠軍,在中國已經(jīng)打了兩年野球。“就像這樣,贏了一場比賽,被叫來吃飯。所有人都在敬酒,我們一直在尷尬地等菜,不知道要吃什么、要做什么。” 老板和朋友喝酒的聲音透過門簾傳來,是聽不懂的方言。埃隆吃了一口烤串,又放下。他不吃辣,少吃油炸,在中國吃飯總是不太適應。他講起一些遭遇,許多人和他打招呼,卻用手去揪他的皮膚,想看看他皮膚上的黑色是否能刮下來。有時比賽被放到微信上,他用微信自帶的翻譯功能看了評論區(qū),“里面充滿了種族歧視的話,Nword之類的。”他搖搖頭,露出一種痛苦的神情。 “但這里我可以打籃球。” 埃隆對自己的決定非常理性,“我熱愛籃球,榮耀來自于工作。”而另一位外援C.J,看上去沒有埃隆那么嚴肅。他是重度影迷,每天起床,先看一部電影,比賽前很可能已經(jīng)看了第二部,尤其喜歡驚悚片。你怎么看的?我問。下載啊,免費的,meiju,你知道嗎?他露出一口白牙。我意識到,他說的是網(wǎng)站“美劇天堂”。 C.J的籃球履歷不出彩,在美國找不到很好的職業(yè)工作。結(jié)了幾次婚,留下幾個無法再相見的孩子之后,C.J來到中國打球,很快適應了毫無拘束的生活。他的手機里裝滿了各種本土app,看劇、玩抖音,滿足他所有的消遣。 他們幾乎走遍中國各地,但記不清那些名字。老板們有一些共性,“胖,不懂籃球”。他們遇到極其熱情的觀眾,被拉住合影、簽名,但明白觀眾并不知道他們是誰。 我隨外援們?nèi)ミ^一些地方,平遙、唐山、義烏、岳陽、貴陽,這些城市看起來總是非常相似。藍色招牌的移動營業(yè)廳、帶“娜”字的服裝店、字號又大又整體的標語、老板娘低頭打游戲的小超市,如果不是聽到方言,我往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外援們來往“這里”和“那里”,打不知是誰的對手,然后坐在街邊一處攤位前,逐漸和夜色融為一體。

冷靜的時候,王璁明白野球圈和職業(yè)圈距離遙遠。你在這個圈子打得好,也不會被職業(yè)隊挖掘。沒有球探去各個賽場挑人,沒有人對野球手做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沒有野球手可能跨越青年隊、選秀進入到只需要幾百人的職業(yè)金字塔頂尖。 今年8月,北京首鋼簽約前NBA球員林書豪作為外援,一年稅后300萬美金。職業(yè)球員有歸屬感,但野球手是“籃球背包客”,“你一直在路上,一個電話你就上路了。打幾天你就可能得到下一個地點。你有大量的時間花在路上。這對球員來說,消耗非常大。你的休息、恢復,包括你的訓練都是要靠你自己來解決,你必須有這個意志。”王璁說。

圍城內(nèi)外

貴州是野球圈里的寶地。這里比賽數(shù)量非常多,下沉到村子、寨子,打都打不完。11月初去貴州前,王璁發(fā)消息給我,說這是一場重要的比賽,同時他“要告訴世界一些事情,what is basketball。”

我腦補了一路他怒斥中國男籃輸球視頻里的語調(diào),帶著京腔的高八度。直到我在貴州修文縣的馬路邊上見到他,他緊皺著眉頭,語調(diào)低沉,“比賽推后了一天”。野球的賽程一旦更改,所有球員接下來的日程都有可能受影響,沒人為他們的損失擔責。我們站在土堆成的、需要不斷調(diào)整站姿才能平衡的馬路牙子上,前方是因修路而擠做一團的車輛,后面是農(nóng)田,進退兩難。 “為什么要推后?”“因為主辦方球隊的外援明天才到,今天和我們打的話太吃虧了。”“可不是都定好了嗎?”“主辦方不想在揭幕戰(zhàn)輸球,太沒面兒了。” 一天后,重新調(diào)整好的球隊站在修文體育館門口。一排穿著短裙的女學生舉著參賽隊的標牌,高大的黑人球員們手插著兜,有人帶了外放的音響,往外一字一字蹦英文說唱,與遠處廣場舞悠揚的音樂遙遙相和。到了既定時間,體育館大門緊鎖,又等了半小時,還沒開門。 劉浩跑來說,主辦方領(lǐng)導還沒來,要等領(lǐng)導先進。外援們顯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不問,也習慣了不去問他們并不理解的事情。 面子始終是野球圈子曖昧隱晦的規(guī)則,它有時意味著退讓,有時意味著狂飆突進。我見到貴陽人李志豪,他長年做西南地區(qū)的野球生意,組隊參加過貴州金額很高的賽事,第一名獎金18萬8。“打(了)第二,打不了第一,”他說,第一名的老板請了美國發(fā)展聯(lián)盟的一個隊,包括隊醫(yī)在內(nèi)有14個人,從西雅圖空降遵義。賽事是“老板的游戲”,不差錢,獎金根本不足以抵消成本,但第一名才有面兒。我問老板是做什么的,他笑,有礦,家里有礦。“你知道山西有煤礦,貴州(也)有煤礦。” 第二天開賽,盡管主辦方集齊了外援,但場上依然實力懸殊。王璁帶來的黑人外援們輪番上演扣籃,C.J玩得最開心,他彈跳驚人,籃球黏在他手上,沾筐就進??刍@像尖針,每次都能戳破現(xiàn)場人們氣泡一般越來越高漲的情緒,嘩,嘩啦啦,掌聲一地。 場上有DJ根據(jù)比賽實況放歌,一扣籃,音樂昂揚,汪峰唱“想要飛得更高”。要是兩隊在籃下爭球,龐麥郎低吼,“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 王璁有時擔心扣籃會刺激對手。老外“單純”,你在我腦袋上扣一個,我也在你腦袋上扣一個。中國球員有時會多想,你在他腦袋上扣,“讓他很沒有面子,因為中國人很好面子”,他就要廢了你。尤其十幾年前,江湖氣更重,“頂人膝蓋應該怎么頂,伸腳怎么伸,點手腕怎么點,怎么能讓對方王牌三分鐘之內(nèi)下場”,都是學問。 外援們沒有醫(yī)療保險,傷病自己負責。但知名的本土野球手不愁保險的事情。“掛靠”,所有人都提到這個詞。大型企業(yè)或者國企,會招進一些籃球運動員,給他們上社保、每月發(fā)工資,不要求他們上班,只需每次企業(yè)間打比賽的時候到場就行。 這種比賽的數(shù)量不少,煤炭系統(tǒng)有“烏金杯”,紡織系統(tǒng)也有大型賽事。企業(yè)不差錢,養(yǎng)球員就是為了確保高質(zhì)量球員能在關(guān)鍵時刻為自己比賽,爭第一,“爭個面兒”。 最好的那些野球手,是企業(yè)間搶手的資源。一場勝利曾被野球圈子津津樂道。2017年,體育公司華熙組織了一場籃球賽,兩支隊伍會師決賽,一支全部由CBA球員組成,一支由野球手組成,后者3分險勝。 王璁總是提到這場比賽,“當職業(yè)隊碰上了最高水平的野球隊的時候,他會翻車。”以此來說明中國野球的水平并不差。獲得勝利的野球手們,在圈子里被稱作“山東幫”,也叫“野球國家隊”。 義烏的一次比賽上,我見到“山東幫”的王雪峰。他“掛靠”在兩家企業(yè),同時被更多的企業(yè)邀去打比賽。賽事頻率像晴雨表,王雪峰甚至能感覺到經(jīng)濟形勢對野球市場的影響,前兩年煤價下跌,煤老板們不好過,比賽就少,“應該會少20%、30%左右。” “山東幫”核心成員有六七人,大部分畢業(yè)于山東科技大學。此外的“廣州幫”、“北京幫”,也主要以當?shù)卮髮W為據(jù)點,聚集著同所大學畢業(yè)的籃球體育生。“山東幫”出道十余年,據(jù)資深野球手講,野球市場至少存在了二十年。在那場對對職業(yè)隊的勝利中,王雪峰貢獻了一次關(guān)鍵封蓋,他很謙虛:比分一直咬得緊,“有可能當時是他們輕敵”,“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賽季馬上開始,他們也不想拼太兇,害怕手傷之類的。” 可并沒有更多的比賽去驗證二者的優(yōu)劣。劉浩有次說起籃球的圈層,手從低到高打著手勢,草根籃球、街球、大學生籃球、野球,他把手舉到最高,職業(yè)。

2015年,姚明在CBA推行大學生選秀。大學生球員終于有了向職業(yè)突圍的機會。但野球場內(nèi)外,我卻常聽到掙扎于職業(yè)籃球的大學生的故事。李喬2017年經(jīng)選秀進入CBA,合約兩年,他只待了一年。 吃飯、訓練、睡覺,重復的三點一線。剛畢業(yè)的大學生難以接受這就是全部的生活。李喬在CBA打了10場球,自認非常幸運。“一般新秀第一個賽季都上不了場,”有選秀的球員兩三年沒機會上場,而沒有上場時間,就沒有比賽數(shù)據(jù)。 大學生球員進入職業(yè)隊,要面臨一個現(xiàn)實問題:每個職業(yè)隊旗下,還有青年隊,他們還嗷嗷待哺。王璁說的直接:“掌權(quán)的這些人,包括體制內(nèi)球員自身來說,他們也不希望看到很多人過來搶飯碗。”教練控制球員上場,讓誰上,不讓誰上,難免“勾心斗角”。 這些從10歲開始就在青年隊集中訓練的球員,并不會成為大學生的至交好友。“他們跟我想接觸的、或者跟我以前在大學和社會上接觸的朋友都不太一樣,讓我覺得不是很舒服,”李喬說,天天和隊友只聊生活上那點事,過個三五年,他不會覺得有什么成長。 王璁連“搶飯碗”的機會也沒有。他畢業(yè)的時候,距離選秀開始還有六年。他往返于家和醫(yī)院之間,不再有條件系統(tǒng)訓練。雖然沒什么證據(jù),但他感覺到自己的競技水平正在下降,肌肉流失,命中率每天“下降千分之一”。有天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過了一整天。心理醫(yī)生讓他做一些放松的練習,并給他開了治療抑郁的鹽酸舍曲林。 剛接觸野球的時候,他認為這些人是“混蛋”,一群被職業(yè)體系拋棄的失敗者。比賽也很野,有人在他投籃的時候把腳伸向他的落地點,期待終結(jié)他的籃球生涯??扇绻肜^續(xù)以籃球為業(yè),野球是唯一的方式。“世界就是這樣”,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找到容身之處,“你得吃這碗飯”。

?混亂,與可能性熊煒的辦公室在操場右側(cè),他泡了一壺功夫茶。“有電視、有(NBA)轉(zhuǎn)播的時候就開始看了,”姚明在火箭隊的時候,他喜歡火箭,現(xiàn)在喜歡湖人,“詹姆斯在哪里就喜歡哪里。”他喜歡勒布朗·詹姆斯強悍的打球風格。

此次來貴州打比賽,王璁的老板就是熊煒,私立景陽中學的校長。近幾年的修文籃球賽,熊煒一直為自己的球隊邀請外援。 這兩天,他沒那么悠閑。有人舉報他們使用外援是不公平競爭。“其實這個怎么說呢?”他倒了杯茶。所有人都知道,用外援是圈內(nèi)常見的現(xiàn)象,就看有沒有人較這個真。做了一番溝通工作后,比賽繼續(xù)進行。 關(guān)于是誰舉報的,熊煒覺得可能是沒有吹上比賽的裁判。而劉浩判斷可能是一支請了兩位外援的球隊,拼著舍掉自己隊伍的人,也要把景陽中學這支全外援隊伍拉下馬。 也許他們都是對的。熊煒連續(xù)去開了兩天會,這意味著,他至少被舉報了兩次。 這圈子里到處是坑。比賽沒有合同,輸球了老板有可能扣錢;許多賽事消息靠中間人告知,有人脈才能有比賽。埃隆提到打球時常遇到本土球員的糟糕打法,本地裁判也會有偏向。他指著右胳膊上一塊清晰的淤青,“上次在山西的比賽被打的。”一個球員在比賽中直接朝他的胳膊來了這么一下。他還拿出一個視頻,上面顯示一個球員拿腳絆他,但裁判沒吹哨。 埃隆極為珍惜自己的身體,我早上十點在健身房見他,他正伏在器械上舉鐵。“你猜猜我多大了?”他下來,擦去汗,像打扮精致的女性拋出一個不會失望的問題。 “三十多?”他露出得意的笑,“我馬上41了。” “我現(xiàn)在身體狀態(tài)比我二十歲的時候好,也比我三十歲的時候好,”他說。他不抽煙不喝酒,每天鍛煉,采訪的時候手里端著一杯蛋白水,“我依靠身體掙錢。” “中國有足夠大的籃球市場,”他說,“我再打兩年。”

圍繞球賽的是種種復雜的博弈,一旦能站在球場上,“它會變得很純粹,就是勝利和運動帶來的樂趣。所以說它看似很復雜,但是它最后又歸到很公平競爭的一個事上,我覺得是它能長存下去的一個原因。”李喬說。 11月8日,王璁帶隊站到了決賽場上。觀眾席黑壓壓全是人,球館外的廣場也是。如果有不明情況的人來到廣場,一定會被這場景震驚:一塊巨大的LED直播屏發(fā)出耀眼的光和聲音,數(shù)百人同時仰頭,同時沉默。

我想到之前在景陽中學操場上,一個男學生在與黑人外援友誼賽后,怯生生地去和他比手的大小。NBA在電視上,但縣、村、寨,很少親見高水平的比賽,哪怕它僅僅提供一種視覺上、生理上的反差,也是一種直觀的刺激。 比分一直追得很近,第三節(jié)時,裁判罰下王璁隊伍里的一名外援,第四節(jié)時罰下了第二位。他的隊伍沒有替補了。王璁穿著拖鞋觀賽,本來沒打算上場。助理劉浩及時遞來一雙球鞋。他一直備著。 比賽前一天,我們最后一次聊天。他講起高二時,母親給他介紹了一位籃球教練,因此獲得了轉(zhuǎn)學去一所擁有知名籃球隊的高中的機會,條件是再次從高二讀起。他接受了,并認為這是改變一生的決定。那所高中的籃球隊蟬聯(lián)過七次全國冠軍,他在進校一年半后,也和隊友舉起了冠軍獎杯。 現(xiàn)在著名的街球手吳悠是他的發(fā)小,他們曾一起組隊,后來王璁退出。他坦言這是籃球理念的不同,街球講求動作華麗,而籃球是競技體育,講求輸贏。“因為我嘗過贏的感覺,”他說,“一年半以前你什么都不是,”而高中時那次冠軍“一下讓我得到了金字塔頂端的感覺”,那種辛苦付出得到回報,苦盡甘來的爽感。 最終比賽得分定格在87比76,王璁贏了。主辦方頒給球隊一塊刻著“第一名”的牌匾,和六萬塊獎金。這個牌匾最后交給了景陽中學。野球比賽有時會給冠軍頒發(fā)牌匾,有時是獎杯,它們和野球手拍照留念之后,都進了朱老板那種專門儲藏戰(zhàn)利品的房間。野球手最多能留下一枚獎牌作為紀念。有人自豪地說,他已經(jīng)擁有了“百八十塊”獎牌,放在家里,不時看一下。 前一天的采訪在修文縣一間條件糟糕的酒店里進行。每一次去小地方比賽,主辦方提供的大多是這樣的酒店,柜子歪歪斜斜,地板有污漬??照{(diào)也壞了。下一個城市的比賽已經(jīng)提上日程。“沒有成為職業(yè)球員是我的一個遺憾”,他說,“但我要贏”。他抱著腿坐在看上去不怎么干凈的床上,身邊正在充電的手機一直閃爍,顯示有人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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