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麟

云集文化傳播創(chuàng)始人

云集圖書館館主

被叫文藝青年還是文藝中年，郎麟并不在意。在他眼里，“文藝是個好詞，它背后是對生活的提煉與升華，是對人的價值和能力的肯定，即使許多人喜歡消解掉意義去反文藝，其實這種行為也是他的文藝態(tài)度，所以，人有點兒文藝感還是挺好的。”但他的文藝感并不是打幌子的文藝感，而是從內心出發(fā)去做自己的文藝感。“哪怕從經營一家公司來講，剛開始你做商業(yè)的東西要遵循市場規(guī)律商業(yè)規(guī)則，活下來才能談發(fā)展，但是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定會在規(guī)律與規(guī)則下，慢慢的在其中增添些你內心喜歡的東西，不是有句話說，偉大的公司都是有夢想的公司嗎？這跑不了，真的跑不了。”郎麟說。他沒跑得了，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逃。

郎麟的朋友圈里有一句簽名一直沒改，叫做“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他們所說的生活”。直到現(xiàn)在，你還能經?？吹剿谂笥讶锇l(fā)書評、寫詩歌，和朋友快意人生，到各地去體驗不同的風情，“我一直把人生的每一件事都當做生命里必然的經歷，這樣想來，也就能坦然面對一切了，做廣告的朋友圈也不一定都要展示成拼搏的陣地，可以隨自己心情記錄些當下的感受嘛。”

在郎麟看來，工作和生活分開或者不分開的回答都是個人的角度，沒有對錯。他用他們001會的口號作為答案，只需要“樂在此，認真活”。001會，是郎麟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組織的小團體，在今年001會的年會會刊上，他寫了這么一句話，“001會不主動強調自己的商業(yè)價值與平臺人脈資源，更重視生活價值觀意義上的志同道合，審美品位上的志趣相投，當001會因聚集而產生更大的、更多的效應，只是一種自然成長而呈現(xiàn)的力量。”

001會

與此相對應的是云集文化傳播的slogan，“呈現(xiàn)我們的想法和生活”。呈現(xiàn)、自然發(fā)生、隨著自己的內心……這些標簽，他從來不拒絕，最近他在朋友圈發(fā)了一首絕句“足下應知我愛何？老茶最配舊詩歌。黃庭綠綺白鷗鷺，獨對人間作爛柯”。內心喜歡的事物，支撐了他詩意的少年，激昂的青春，創(chuàng)業(yè)的顛簸，讓他的足跡在生活之中又游離于生活之外。直到今年，他說做廣告多年，服務諸多品牌，寫人家故事久了，于是和朋友一起開了自己的圖書館，起名叫云集。

他說后綴圖書館是因為喜歡博爾赫斯那句“天堂就是圖書館的模樣”，天堂是內心對美好的向往，然而云集卻不是專門為命名這座圖書館而生，它是郎麟文化園里的現(xiàn)有詞匯，是他嘗試做過的DM，是他的文化傳播公司。它們起初像是一朵一朵印著“云集”logo的云朵，散布在郎麟人生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在云集圖書館這里形成合力，擁托起他一路呈現(xiàn)的文藝感。

少年志：讀萬卷書，并行萬里路

“我受我父親的影響很大，除了讀書，父親從小一到周末就帶著家人去周邊的地方玩兒，去體驗書里記載的東西。比如對司馬遷的認識，我是先從父親帶我去陜西韓城看的那句‘功業(yè)追尼父，千秋太史公’開始的，記得有一次我在新疆的于田縣，父親給我發(fā)來一句詩詞：萬方樂奏有于闐?？吹绞謾C短信時，身處這個小縣城的我，忽然覺得有一種歷史的延續(xù)，風景都有了不同的意義。還有我們去登鸛雀樓下來，爺倆跑去買當?shù)赜涊d的一種名酒桑落酒，其實我們倆都不能喝酒，但這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體驗，也正因為此，養(yǎng)成我的習慣也是這樣的。”郎麟說。“人不說嘛，沒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只是一個郵差而已。張大春《大唐李白》里面寫的一句話大概意思是，李白壯游大好河山時，走到一個地方，忽然想起他少年時讀的一句詩歌里面那句話，看到那個景色，他說，啊，我明白當時那句詩寫的意思了。”

郎麟在可可西里

郎麟嘗試的實在不少，除了“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1999年到2003年，當他在武漢讀大學的時候，還無意間體驗了一把關于早期DM的嘗試。“大學時候我是學校文學社的社長。當時出一份報紙，以咱們現(xiàn)在DM角度來看，它就是一份DM報紙，我們生產內容，定向直投到學生宿舍，你所有的資金來源靠你到外面去拉廣告，所以我也嘗試過所有，從寫稿、編輯，排版到找印刷廠，到談廣告。”郎麟說，“你要出去給周邊那些飯店、眼鏡店、藥店去談廣告，兩百、四百、五百、一千，拉的最大的一筆廣告是2000塊錢。2000塊錢你知道是一個什么概念嗎？我們那會兒為了節(jié)省成本，坐公交車去武漢的江夏區(qū)紙坊找到一個印刷廠來印刷，江夏區(qū)類似于鄭州到上街區(qū)的概念，在那個地方基本上是400塊錢能印1000到1200份，2000塊錢還可以落下來一點，買個T恤衫、請人家吃個飯、留點零花錢。”

文化變現(xiàn)，在當時一個學生的眼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讓他更不敢想的，是這嘗試就如哆啦A夢的任意門，讓他從“業(yè)余玩家”到“職業(yè)玩家”只有一門之隔。

青年志：情懷，能不能當飯吃？

2003年畢業(yè)季，郎麟本打算就留在武漢。在當時，都市報是最好的，也是幾乎學文科的人最想進去的，“不出意料的話，基本上就是準備從實習生到機動組記者慢慢一步步往上走。”郎麟說。

但是意料外的事還是來了。“當時我一個同學在鄭州做最早的DM雜志，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你想在23歲的時候掌控一個城市的時尚話語權嗎？可能大家如今聽到這句話覺得好矯情啊，但是當時我還真是挺激動的。能掌控一個城市的時尚話語權，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闳粵Q然的買了火車票就回來了。”

現(xiàn)在提起當初“頭腦發(fā)熱”的一幕，郎麟還是滿滿的興奮。但當初讓他覺得激動的，并不僅僅是一個年輕人把對文化的摯愛與期待城市話語權的社會影響力結合思考帶來的興奮，還有一點點他隱隱發(fā)覺的“宿命”感。“工作時我做的第一個案子是正弘。當時正弘開的正弘國際名店和正弘時代廣場，做的都是世界名品。按理說剛畢業(yè)的孩子不一定知道這些東西，但其實我都清楚。那是因為，大二大三暑假的時候回三門峽老家，沒事兒就愛泡圖書館，基本上把雜志那一欄里的雜志都看完了，還有許多關于廣告關于時尚的書，你說巧不巧？但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沒想到會跟工作有交集。”郎麟笑著說。

臺灣食養(yǎng)山房主人，知名茶人林炳輝老師

之后，是漫長的職業(yè)DM生涯，從編輯到主編到總編。2009年，郎麟開始嘗試自己做DM：“我想試試自己的一些想法，用這本DM傳遞一種簡單質樸的生活觀。”《云集》DM就在這種背景下誕生了。如果放在今天文青圈兒里，大概就是一個早期的“情懷能不能當飯吃”的試水。

之所以叫“云集”，是因為“當時大家在很多名字里討論挑選的時候，最終達成一致，就是希望從現(xiàn)代漢語已有的詞匯里找一個詞”。“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華與華提出超級符號這個概念了，大家也都接受了有很多東西其實在你已有的文化認知里是有的，你不需要再去捏造一個，二次傳播讓人那么費勁去接受，比如說長城，你說出來人家就知道長城是干嘛的。包括我現(xiàn)在給客戶做品牌服務，都不喜歡生造一些詞。云集本身的意義和廣告公司的匹配度挺好的，我們說‘振臂一呼應者云集’，它就是傳播的態(tài)度；而‘云集影從’也是代表一種領導力、影響力”。文藝青年再次上線。

但這真是一場“會心”的嘗試。郎麟并沒有設計進去多么宏大的愿望，沒有架構多么完善的商業(yè)生態(tài)閉環(huán)，而是順著自己那份文藝的情懷去做。在當時，影響郎麟最多的是日本的設計，尤其是MUJI。留白、空間感、干凈、簡單，一切的一切，在郎麟看來，雖然只是完成了最基礎的感官架構，卻給思想和感情留下了一個無窮無盡的空間。

在第一期卷首語上，郎麟寫：“真正簡單的干凈，是何等的美好”?？梢哉f，這很文藝與情懷。但是這份情懷感并沒有被商業(yè)熱情擁抱，《云集》出到第三期的時候就停辦了，“第四期的內容已經做出，但眼睜睜看著只能成為電腦里的圖片”。“情懷能不能當飯吃”的議題，雖然在結果看來是失敗了，但正如郎麟說，“骨子里的東西怎么會變呢？”“云集”從DM回歸，化身成為“品牌”而存在。他做策劃，接設計，寫推廣軟文，制作畫冊，也去組織雅集活動。像是在從另一個維度完善“云集”的生命感，等著它再次綻放。

中年志：溫故而知新

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讓郎麟開始考慮做一個圖書館。“我們之前服務過洛陽北航科技園，他們售樓部旁邊有一個很漂亮的玻璃房子不知道做什么，正好我們那年看了一些書店，就跟他們建議做一個書店這樣的形式。對方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我們就把它實現(xiàn)出來了。”

但是想歸想，郎麟“也不敢貿然”。與當初創(chuàng)辦《云集》DM不同的是，圖書館是實體，文化是上層建筑，商業(yè)才是維系它長治久安的經濟基礎。“也是去全國各地看了好多不同的業(yè)態(tài)風格，去嘗試找一個更合適洛陽本土的。”郎麟說。

言又幾書店，蘇州誠品，方所，衡山合集，無印良品書店，先鋒書店，曉風書屋，物外書店，1200bookshop，曲江書城……不管是專程前往，還是出差順帶，對于書店的考察，郎麟持續(xù)了整一年。“那些文青刷圈的書店都去了，有些城市獨有的也找了，甚至一些和茶館、咖啡廳結合的更緊密的書店業(yè)態(tài)以及小體量書房感覺的書店都親自去體驗了，那些未能親自去的世界知名的書店，他都有從不同的信息渠道里去了解，每個城市的書店都有自己的特色，大家的業(yè)態(tài)和商業(yè)模式都不盡相同”和書店從業(yè)者交談，和文創(chuàng)領域的朋友聊天，和其他行業(yè)的佼佼者學習，但聽的意見多了，郎麟說，“變化的時代里，老馬不一定識途，但創(chuàng)業(yè)的道路上，則必須是小馬過河，水深水淺你必須自己試了才知道。”

圖書館終于開了，郎麟依舊給它起名“云集”。除了想云集愛書之人和生活美學踐行者，他還云集了不同內容的商業(yè)形態(tài)。在云集圖書館里，有簡餐，有咖啡，有文創(chuàng)產品，當然，書是很重要的。不過他也承認，“書的選擇上還有很多要提升的地方，事實上圖書館里的每一個產品和環(huán)節(jié)，都有太多要磨合的，我從未想過讓云集去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商業(yè)模式，只希望去找到適合它走下去的，哪怕這是別人都已經用過的。”

云集圖書館館內圖

關于商業(yè)模式的創(chuàng)新，郎麟有自己的看法，他說，“商業(yè)模式的新，其實也只是時代下消費的需求，并未有啥特別。民國時北京有個豫菜館子叫厚德福，他在那個時候提出的經營策略比如人人都是股東，都對飯店負責；比如內部人才培養(yǎng)計劃等；以及推出類似于如今儲值卡一般的政策，可以憑開款單據(jù)到各個分店就餐。包括借力宣傳，并吸納梁實秋成為股東合伙人，所以你看到梁實秋的文章里經常寫到厚德福。這些模式如今依然有可以借鑒的地方，我始終認為商業(yè)模式是人性需求的。哪有欲望，就滿足；或者換個文藝的詞，傾聽內心的召喚，給你感動的瞬間。我為什么說瞬間，因為感動是個當下狀態(tài)的詞，不可能長久。今天你送我一個東西我很感動，明天我借你錢你不理我我就生氣了。人性就是如此。你怎么可能持久感動？把每一個瞬間感動做好就行了。他來店里，整齊干凈，遇見店員熱情微笑，買的東西沒毛病，口味也好，每個瞬間都好，就好了。就像拍動畫片，你是一幀幀去播放的，所以每一幀都要做到位。當你連起來播放，就把這個過程重復重復再重復，持續(xù)下去，就很好了。即使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也不會出現(xiàn)，與其老想著去找一個躺在那就可以數(shù)錢的商業(yè)模式，不如就像中學課本里學得賣油翁一樣，凡事做到唯手熟爾就已經成功了。”

功名沉浮不必提，稚志初衷別忘記

“很多人都在做平臺，平臺搭建起來是非常有能量的一件事，但我覺得，如今的時代里，平臺幾乎都成為巨頭燒錢的戰(zhàn)場，對于個人創(chuàng)業(yè)者而言，懷著做產品的心態(tài)可能會更適合一些”。

郎麟說，他小時候有一個文具盒，可以變形的多層文具盒，一按筆就彈出來了，再按橡皮擦出來了，再翻過來是個尺子。“我就在想，云集產品就是這個文具盒。我需要筆、橡皮擦、尺子……它們是融合在一起的。那么我們能做的，自己來，不能做的，聚合資源。這才有了云集呈現(xiàn)出來的水吧、簡餐、手作糕點、手作木工體驗、繪畫課……其實還有更多，未來都會以試驗的心態(tài)融進來，配合默契就成為文具盒里常備的，配合有問題就去掉。事實上這些都是別人的產品，單獨拿出來的話，筆是筆，尺子是尺子，橡皮擦是橡皮擦，但這些也都是云集不可分的一部分，合起來是云集，是這個文具盒。”

但不管嫁接了怎樣的商業(yè)模式，郎麟還是希望云集能成為一個文化地標性的東西。“我一直覺得軟性的東西比硬性的東西更重要，老子在道德經里打過一個比喻，說牙齒掉完了，舌頭還存在，雖然他的本意是說柔弱勝剛強，但我覺得也可以用來形容文化的力量。在我看來，文化就是舌頭，是一個軟性的形象。再看論語里，說顏回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回也不改其樂，不改其志，雖然這也是在講氣節(jié)的東西，不過放到商業(yè)上，你可以看到硬件的影響遠不如軟性的文化源遠流長。”

把云集圖書館打造成文化地標性的軟品牌，聽起來有方所、言幾又、先鋒書店的先行經驗，但是在郎麟看來又有些不同，他盡可能地把這個圖書館放到“地域”里做，放到“時代”里考量。“洛陽這個城市的歷史與文化，本身就是一個大IP，我接觸過很多外地的朋友包括外國的朋友，一提起河南，他們最熟悉的是洛陽。那么，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呢？讓云集圖書館與洛陽城市的屬性相連接，我們從打造云集圖書館的品牌，成為城市的文化符號之一，到嫁接上各種資源，打造云集自身的IP。”

郎麟說，在時代的命題下來看，文化復興成為國家的一個戰(zhàn)略舉措，但復興并不是一味的復古，而是要考慮時代下的形式表現(xiàn)，書店這個行業(yè)是一個古老的行業(yè)，北京萬圣園書店的墻上有一句話，改編自詩人鄭愁予的句子，“是誰傳下這行業(yè)，黃昏里掛起一盞燈”。那么，你就要去想想書店在這個時代里需要提供什么？承載什么？

“你看到的空間承載的社會化經營的項目，只是一個正常的營業(yè)性場所運轉的手段，我們未來可能有特別好的咖啡，有特別好的茶，有特別好吃的簡餐，有定制的書提供……成為一個大家喜歡來消費的場所，但這些并不是全部，在云集圖書館，我們預留了活動的空間，通過種種的文化活動，比如文化學者講座，企業(yè)家分享，包括為客戶搭建的服務，空間最終要轉化為品牌。品牌有了價值后，我們可以輸出的東西就太多了，輸出裝修，輸出家具，輸出文創(chuàng)，輸出品牌服務，輸出活動，輸出會議......此外，不要忽略的是，我們有個文化傳播公司在后面，云集圖書館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云集文化傳播公司的一個實體形態(tài)的展示，在未來可以做的更多。”

但他即使走得再遠，也不會忘記少年時讀過的那一本本書，“其實如今的圖書出版市場，我們也有考慮，很多暢銷書都是小工作室策劃出來的，還說華與華公司，作為品牌服務公司，他們旗下還有一家叫做熊貓讀客的出版機構，策劃出版的很多書已經成為現(xiàn)象級的銷量，并且，在這些出版的書里，也許還能孵化出一些和影視劇合作的IP，這些都是可以想象到的未來。”

做品牌服務商、生活方式集合者也好，成為文化地標、超級IP也罷，這一切正在一步步踐行之中。“我不敢說我想的就一定是正確的，但人生就是浮浮沉沉的過程，內心有想法，試著去實現(xiàn)”。

在云集，那句slogan“呈現(xiàn)我們的想法和生活”，有個英文的注釋，“it’s our life and dream”，直譯過來叫做：這是我們的生活和夢想。